眠沙

非常杂食

(剑龙剑无差)指上栖龙

“有萃里民王兴,左手大指着红纹,形纡曲,仅寸许,可五六折。每雷雨时辄摇动弗宁。兴憾焉,欲锉去之。一夕,梦一男子容仪甚异,谓兴曰:“余应龙也。谪降在公体,公勿祸余。后三日午后,公伸手指于窗棂外,余其逝矣。”至期,雷雨大作,兴如所言,手指裂而应龙起矣。”

——《子不语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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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子少年时,路遇一邋遢乞丐,见其潦倒似穷途,施一白面馒头。

乞丐闻见馒头香气,动了动鼻头,睁开眼,见一俊俏后生笑嘻嘻递来食物,坦然接过,于转身离去之际却道:“紫龙入命,奇人也哉。”


剑子睁开眼,眼底还残留着黑梦中的紫色团影。摇头:“甚么紫龙,只有紫影,难道是年纪渐长,眼睛出毛病了么?”


午后雷雨忽至,瓢泼落雨织出水帘下一方喧腾中的宁静。剑子感到左手背上一阵怪异搔动,淡然抚过拇指上一道暗紫的曲纹。那状似胎记的暗纹竟游动起来。

“我看来看去,与紫龙有那么几分相像又带着些传奇色彩的只有你了。好歹相伴多年,虽然知道龙兄你每逢雨天都颇是兴奋,但还是麦再折腾我的手背了。”

他此刻无事,颇觉无聊,便逗弄般地戳戳那道曲纹。

玩了片刻,那曲纹似是赌气,直挺挺绷成一条紫色直线,竟是不肯再动弹了。

剑子笑道:“好罢,不再逗你了。我不日将去京城赶考,在家中闲置这么些年,也该承担起我的责任了。只是听闻做官者讲究体貌仪态,胎记者会被除籍,龙兄,要是哪天除了你去,莫要……唉,算啦,你要怨便怨吧。”


剑子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。但知晓自己在梦中还是头一回。

他撑着一把不知何处来的伞,一袭白衣,腰间还别着一支紫金箫,在雨中缓步走向奇花异草簇拥间的凉亭。

亭中一袭珍珠紫纱华服者,拨动白玉琴上弦,泠泠乐声如流水应和微雨。

他魔怔般步向那人,收拢纸伞,拿出管箫,贴上嘴唇,就要吹出一阙熟悉的曲子时,另一人骤然停止,把琴猛地推到一边,拿起一侧的紫绸华扇,快速摇了几下,继而在扇沿上方露出一对堪称锋利的金瞳转过头来,怒道:“剑子!汝居然想把吾挫掉!吾看错人了!”

剑子:“?”


那人见剑子没认出自己来,愈发气恼,似乎在扇子底下磨了好一会牙,才继续道:“呵,日日那般亲密唤吾龙兄,这便不认得了么?”

剑子心底恍然大悟,但面上依旧端着微微而笑的亲和模样,道:“怎会。只是我此回初见龙兄仪容,惊为天人,愕然不及反应,失礼了。”

剑子这句话确实没有夸大,此人放下扇来,露出的面容堪称风雅端秀,然而那对剑眉和其下璨然的金瞳,却又压住了那份秀致,平添三份藏而不露的威仪。

那人听了剑子的夸赞,勉强接受:“哈,算汝还有几分眼光。但汝先前所说的话吾可不会忘。剑子啊剑子,汝好大的胆子,居然想暗算吾!”

剑子苦笑,心道我怎会知道彼龙是此龙,眼下只好补救道:“先前是我不知,龙兄莫怪,现在我已知晓龙兄所居非同寻常,自然不会行那般过分之事。”

听闻剑子提到“过分之事”,那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,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,黑红交杂,纠结了半晌,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,只依旧带着几分不愉道:“……吾允许汝唤吾之真名,龙宿。麦再整天只知道唤龙兄,不好听。”

“好,龙宿。”剑子笑眯眯应道。

龙宿摇着扇子盯着他的笑容,蹙眉道:“麦在吾面前这般笑,让吾颇觉汝不怀好意。”

“耶,龙宿,怎会呢?我可从没坑害过他人,是个老实人呐。”

龙宿似乎还是很不相信一般,但也没再说下去,哼笑一声,指了指一边的早已备好的茶具道:“吾观汝之茶艺不差,来沏一壶,便回去吧。”

剑子一边滤茶一边好奇问道:“龙宿你是我做什么都能看到吗?那岂不是连我沐浴你也……”

龙宿恼羞成怒道:“汝以为吾很稀罕你那白板身材么?而且吾也需要休息的好么!”

“好罢,好罢,你什么都没看到。”剑子忍笑,稳住手势给龙宿添茶。

茶自然是出自名山大川母树的上好茶叶,再以剑子的手艺冲泡而出,着实是难得香茗。茶水倒入玉盏,二人间忽然静默下来,唯余茶烟袅袅,白雾模糊彼此视线。

“剑子。”

“嗯?”

“三日后大雨,便是我飞升之时。”

“唔……”


剑子醒来,只觉脸上一片湿意,直起身来,下面竟是一方墨砚,这一抬头,墨水连着滴滴答答掉在书上。他一时手忙脚乱,不知是该先去擦干脸上的墨水还是挡住已经被墨洇湿的书本。

空气中一声嗤笑,剑子动作猛然顿住,环顾四周,不见人影,低头看了看左手拇指上的紫龙,轻声问道:“龙宿,是你吗?”

“不然你以为是谁?田螺姑娘?”那曲纹龙影似是趾高气扬地摆了摆龙尾,又搔得剑子手上一阵麻痒。

“唉,龙宿,龙宿,麦动你的龙尾了,我怕痒。”剑子讨饶道。

那条曲纹僵了僵,然后老老实实窝回了拇指,剑子觑着眼看了一眼,总觉得颜色比方才似乎深了不少。


剑子沏好茶,又坐回书案前,看前人的策论文章。

正看着,龙宿又出声道:“这写的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。”

剑子无奈道:“这是上上期的状元卷子。”

“汝麦学这些老学究的空谈。”

“嗯,嗯,放心,让我写也写不出来这些。”


三天里,剑子感觉自己简直跟请了位挑剔的夫子回来一般,然而天知道他只是想看看前人文章学下答卷的模式罢了。


“剑子。”龙宿的声音有些闷闷的。

“嗯?”

“学会了吗?”

剑子哈哈笑道:“不敢说状元,探花应是有的罢。”

“世间之事不如意者方为常。”

“怎得忽然这般严肃?”

“下雨了。”

“唔,下雨了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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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短,没后续了,灵感来源就是《指上栖龙》这个让我觉得有点怅然若失的小故事~三年相扰,三言相识,三日相伴,三刻终局。不知道有没有写出这种感觉,哎呀还要加油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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